党崇雅诗集《鹃失啼》（上）
《鹃失啼》
于姜党崇雅手著
李均宏(据宝鸡市地方志办公室藏咸丰五年李棻抄本整理)
李棻序言
诗以言志。凡身所履之地，与所处之时，艰难险阻，抑郁无聊，口所不能宣者，而诗皆足以达之。是诗为发抒性情之具，抑即为觇验人品之券也。于姜先生，我邑名人，大明臣子，其委身以事怀宗也，累官至户部尚书[侍郎]，人臣之荣。不可谓不极矣，而际遇亦不可谓不艰。比年以来，群贼蜂起，进思退补，交瘁心力，惟以恢复社稷为任，孰意天心不佑，未几年而河山一改。人臣履极尊之地，当鼎革之时，满腔愁惨，实有难为俗人道者，悉寓于诗中以发之，亦固其宜。余曾闻故老相传，先生于闯焚神器之日，隐居待时，日与僚友数人，联床赋诗，谈心适虑，窃臆《鹃失啼》疑即此时所作也。今读其诗，音节苍古，可歌可泣，虽未与先生同时，戴共主，而忧国思君之忱，如见先生之忠魂宛在。何乡评多非之，以不死为先生憾，讵知曲直是非，后世自有定论，末学小儒胆敢妄议前辈。余生也晚，去先生二百年有奇矣。悠悠之口，未置一喙，而总不敢以随声附和者贻先生戚也，顾余有论焉：人之在世，其生也寄也；其死也归也。生何足幸，死何足悲。以先生读书明理，岂不知“忠臣不事二君”，古人垂训，昭如日星，而顾偷生忍辱，与忘君事仇，趋炎希荣者等乎，其心盖有不得已而为之者，恐庸流耳目，未能窥其微也。况志有借清复仇之纪，即后之篡史，本此意以断焉，料亦不得太贬乎先生。先生纵不能冤白於生前，亦可见谅于生后。舆论之评，而于先生乎何损。此余之深信为必然者，非以与先生同邑，而窃论以惑人，讳短以文过也。兹因避事家居，杜门谢客，感先生所处之时，与余今有同揆者，遂不揣固陋，用记数言，弁诸简端，后之观者亦将有感于其诗。
咸丰三年岁次癸丑秋九月望前三日同邑后学云谷李棻香积氏叙于养性草堂。
党崇雅自序
曾闻鸟之鹃者，愧德之灵，若遂自亡，化而为鸟，血鸣达旦。余曷鸣乎？惟德不朽，生其具耳，是以遽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卫武公行年七十，而兴淇澳绿竹之感。原所存出，岂无谓哉？余也按步循墙，讵敢自外于古。不了之生，逼八十矣。视彼五十七十，课行若何？昼为夜息，旦气若何？追昔泣今，此心之悔，翻天覆地，犹然我也。秦人不自哀，谁其哀之。亦曰：山间明月，江上清风。且得一寸心，容此万斛愁。芦灰可止滔水耶？二子能指东南翔雍耶？凿井窥天，倾肝沥胆，卒至竭思。血枯归化，不得结舌无声。人乎鸟乎？向谁鸣乎？故曰：《鹃失啼》。
康熙癸卯春月有[意]先山人于姜党崇雅题于混沌穴
怀旧[1]
纵览天外，纷愁取匡。移形落影，矗草回光。石鼓跷望，潘溪沸狂。嗟兰有室，忆味含香。拂柳清岸，飞花折肠。金断说利，卯起追商。云也南返，龙其北翔。鞭秋熟黍，续命餍稂。寄兴之戴，返舟者王。倾山着雾，裂雨垂堂。披开尺素，颠倒玄黄。炎威日永，胞短思长。淡却如水，醇仍醉觞。抟沙膄腹，乱耳鸣铛。榆景伊近，鸟哀莫将。我深眷念，谁忍遗忘。忽见风转，两鬓挥霜。归心失所，剜肉医疮。
宏按：匡通眶，即眼眶。这首《怀旧》诗是《鹃失啼》第一篇。总述其晚年归隐生活和苦闷心情。
梦仁宇高窗弟来诗示余得阳字[2]
初孩儿汝，扶杖循墙。洗耳莺语，照颜月梁。高来结想，我岂非张。途不迷步，气先促装。雀罗集止，翼奋翱翔，才扫悬榻，已倾锦囊。埙篪伯仲，舞蹈宫商。问兴何自，有怀莫将。千岩拱袖，万壑称觞。盘乏兼味，醅搜旧藏。入庖煮茶，望榖悲臧。风雨交感，主宾与忘。闻花色笑，错竹笙簧。车唤投辖，曙回载阳。形开者旦，背负乎芒。再咀余韵，且疎项缰。曾能疗疟，奈病膏肓。血涌层涨，丸愁转蜣。
宏按：仁宇疑即高翔汉，天启甲子科举人，官兵部给事中，曾投降李自成。
检古诗[3]
戢我心兮野罗鹰，闲古逸兮凿窍灯。游神旷兮天马腾，寄兴渊兮杖月澄。世代遥兮文献征，宫商迭兮雨云[蒸]。意逆志兮乐有朋，谡谡松风覆案兮翩翩花气千层。
苦略[4]（以无所归一句领起全篇）
归舟迷口渡，浪逆打漂萍。积想深残夜，待酬畏及晨。追亡遗乃影，忘返失其真。四壁垂天盖，荒田暂幕宾。层岩盘曲辙，跋马驾方轮。困极居奇货，情深说故人。灭明心割痛，胡广杖行迍。抚弱看磨砚，娱甘茹味辛。呼炊曾得伴，抱枕自长呻。造命非无意，劳生亦有因。颜窥今异旧，眼入昔惊新。纵洒歧途泪，何辞跃冶嗔。饥寒难作主，喜怒敢撄鳞。为妒流清鬼，偏留遗戮民。游魂沉月旦，挺骨试荆棒。步到周千变，声狂患一身。分愁谁识取，息气怎凝神。点雨无宁耳，波风乱鼓唇。休哉朝者菌，倦矣古之椿。遍地翻江海，吞来当玉津。
宏按：灭明用孔子弟子澹台灭明儿子溺死于江典故，指代爱子党恂如夭亡；流清鬼指自称清流的东林党后裔如庄宪祖等屡次弹劾攻击党崇雅，然“灭明”“清鬼”易为兴文字狱者籍口为灭亡明朝而心痛，辱骂清朝为死鬼。幸亏《鹃失啼》诗集未公开流传，仅传抄存世，1985年才于陕西宝鸡民间发现，免于罹难。
袁年兄访记[5]
金兰何用簿，两向榜来题。翼振山头凤，声呼夜半鸡。形忘当日约，雨满此时迷。寒岁知松柏，洽情坦径蹊。才淘新脱粟，急索旧黄齑。历历家常话，沉沉月影低。淡中滋味别，白首少年齐。肠折回离合，骊驹且罢啼。
宏按：袁年兄即袁楷（1594-1662？），凤翔人，与党崇雅同年中举，同年中进士。明辽东经略袁应泰子。应泰殉难辽城，楷时年（二）十八，痛父冤，徒跣赴京师，上遗疏求直白，因得赐祭葬荫谥。天启乙丑科二甲第四十四名进士，初任礼部主事，转开封知府，廉毅有大略，郡号繁剧，案苦沉积，楷一时并听，剖决无枉。人称“照天烛”。升河南参政，调四川川东道，不赴。明亡后，隐居不仕。1653年，清陕西巡抚孟乔芳招致之，具书辞谢。
哭茂林袁年兄[6]
迫极追亡去，如何不返轮。游魂无所主，故步与之亲。朝野垂名旧，行藏作法新。山中争仰景，太史奏占陈。阅岁成今昔，乘时自屈伸。千秋清月旦，一日息天钧。邺架书啼蠹，平泉草寄频。风来窥我户，榻悯下谁宾。渭水声号断，鸡峰气厄屯。依依云树外，满眼载荆棒。
苦哭茂林袁年兄[7]
人己忘归者，犹然怛化人。嘘风颓泰岳，注雨决天垠。就去追来问，辞劳果息神。时穷思菌蟪，放胆指聃秦。一气贞难守，两仪错出尘。肬悬膏自火，弢解沸抽薪。大梦谁为觉，浮生认又真。无其原所始，夜旦我迷津。
述怀[8]
夫岂耽余岁，始知脱网难。身心多自负，天地肯为宽。积恨形敲影，抽思胆裂肝。朝迎风雨侮，慕卧杖针端。待唤皮毛问，争啼骨髓干。我途悲阮籍，谁雪卧袁安。书起忙留画，袍先教典冠。旋巢回顾卵，夺气刷飞翰。枻鼓孤舟渡，津迷万里滩。冥冥游不到，日日抱冰丸。
宏按：此诗抒发作者晚年亡国之恨，失节之悔。
道轩来访即事[9]
望树云深影照移，魂销见矣复何为。联床待结三秋意，返驾还多一日离。吃吃声柔招气息，摇摇骨竦奈神疲。沉疴对语浑无主，涕泣开分付与谁。看我留生难尽岁，怀君策杖自求医。投来不数红绫饼，且忆呼庖著想时。
宏按：道轩即杨起凤，万历己酉科举人，官莱州府知府。
茂林寿不及祝，来惠酒[10]
江淹谁是者，臭味在云阿。不厌投醪意，偏来涤渴多。胞翻天地色，醉战古今魔。远望南飞鹤，情将奈若何。
图虎[11]
谷啸风归去，横隅负一蹲。皮毛雄鼓掌，胆气暗包身。怕吼天惊地，追魂鬼泣神。眈眈何未已，不此便非真。
道轩来顾[12]
曾闻新白首，久岂尽盟寒。望眼分南北，倾心酌苦酸。山河驴不度，杖履路非难。八十年先后，衔杯顾影团。
圆洞[13]
卧入东山下，筑居安乐窝。襟披吴拱岫，酒把渭扬波。闭户风尘少，鸣哇鼓吹多。游深迷去径，云黑雨来何。
哭儿[14]
想我曾餔尔，仍然说少瘳。从容来入咽，隐忍怕生愁。转盼言无次，吞声挽莫留。瞻依知在念，别苦复怜不？
其二[15]
涕泣旁无语，连呼我数声。从中难尽意，只此不胜情。欲起追长夜，来谁可绝缨。心涛千丈血，点点向谁倾。
宏按：晚年丧子是人生三不幸事情之一，党崇雅爱子党恂如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感受到人生的残酷和无情。
阳月寿樵人黄父母[16]
琴鸣开化远，不数古之椿。载米餐茎露，鞭蒲养谷神。襦狂来咏暮，华祝致声频。父老披图献，方升日度晨。
宏按：据吴正茂考证，黄父母指黄士冕，父母是父母官的简称，也是对县令的尊称。黄士冕字樵人，福建人，顺治十八年（1661）以贡生任宝鸡知县，任内重修城池，党崇雅曾参与此事，与党崇雅交往过密。
胡葵衷来访[17]
穷途偏忆旧，此日更难忘。望入云迷树，前驱雪束装。风抟千里色，气合百年香。欲语从何起，执祛付泪行。
有是无[18]
也欲官天地，周游亦众狙。生生分铸象，物物借侨居。气迫劳形尽，数穷说返初。悬肬先覆载，莫识几乘除。
无是有[19]
世外游虚子，我来证指南。披身桑上叶，历岁室中蚕。不着功名想，胡高性命谈。五千言在耳，又教费心参。
赵代兴来食我[20]
依依函丈地，曲径可谁开。病惯欺人老，行偏缩步回。如期元伯望，裹饭子舆来。合又深离恨，无端雪妒催。
坦石婿，余子同年也，北上来别[21]
朱陈年序谱，此日说孤征。眼凿千云岫，肠回五夜声。传经空独立，（悲子亡）种玉重连城。（愉婿来）造化难齐运，悲愉不自撑。
宏按：坦石婿，指李时灿，据《雁塔题名碑》：顺治八年辛卯科举人凤翔府共有五名，分别是麟游人刘岐；岐山人徐仲英；宝鸡人党恂如、李时灿；扶风人李英。党恂如以《尚书》经中举，未仕，后因子党居易贵，赠按察使。李时灿亦以《尚书》经中举，后以举人资格官江南江都县知县。
辨惑[22]
呼天来入座，为我指穷征。栎不材长世，蝣偏暮了生。莫识从违态，殊深宠辱惊。食母今何是，无从问化城。
其二[23]
成亏昭氏者，作息据梧音。隐几虚共隅，游商庇所荫。撄宁忻厌界，现在去来心。狸自身先伏，敖机抱苦吟。（深识南华之旨）
郊望[24]
雪捲长空浪，披襟野战寒。林投苍素色，眼向有无看。猎马追踪远，归鸦吊影单。游深天地外，为我借风抟。
谒三清[25]
一自来龙马，鸿濛已矣夫。守中归橐籥，望见点洪炉。不识何生有，而今又说无。谁游先象帝，问我杏坛乎。
梦儿来书[26]
每向梦中寻，今何难再睹。公车去路遥，独立归期数。信寄已心倾，开函仍血吐。呼天地两分，教我魂游釜。
人日饮[27]
几个门前客，今朝马送人。寒梅呼素友，暖酒载阳春。倾盖情如故，白头气更亲。天翻云雨色，肯教赋交贫。
元夜饮[28]
皓月当三五，清光却较偏。狂歌何士女，素影我云天。不广陵之寺，惟虹架者仙。鳌山千万里，挽照陟其巅。
张熙如孝友著闻为吊识之[29]
皓首穷经者，于今政有施。昊天云焕彩，棠棣萼含滋。不必嗟人去，犹然说室宜。风期何所寄，望远发兰芝。
其二[30]
不是悬之解，倦游乃返真。声容今已古，律度久弥新。见德星题里，招归气合神。千秋高月旦，岂问一时身。
宏按：张继昌，字熙如，邑庠生，事亲侍疾，汤药亲尝，丧祭尽礼，丰奁归妹，腴产让弟。邑人为作《孝友传》，眉县人李柏为之序而寄以诗。
怀生[31]
古又稀之九，澜狂芥问津。无期何岁月，入度此风尘。见我车前坠，全谁醉后神。长年潜也兴，可奈倦游人。
其二[32]
射目穿天外，嗷嗷日茹荼。委形穷所有，道纪御其无。气到号风窍，精摇撼斗枢。归休迷去处，不趣杞人乎。
宏按：此诗作于作者79岁时，即1664年前后。还是抒发晚年苦闷心情。
梦访茂林袁年兄[33]
此夜山荫道，偏无尽兴时。巨卿怀命驾，元伯促神驰。握手吞声意，醺心不酒卮。形开何太早，又起许多思。
广文尚曦章荣迁别余[34]
下我今朝榻，其谁复与亲。披云怜斗极，望尘醉醪醇。欲振金声远，争迎绛帐新。汪洋开万顷，待渡不知津。
台竹[35]
挥愁开眼界，我自有蓬山。地涌巍峨势，天倾翡翠斑。批风清逸韵，滴露拂尘颜。挂影归何处，垂枝远度湾。
闻鸟[36]
飞高声在耳，想入旧时枋。不解号飞意，惟深绕树藏。分愁难共语，合苦敢撄芒。大地浑如许，偏来折我肠。
感燕[37]
栖屋飞来远，计归切旧投。低声传密语，点泪洒离愁。啼咽心倾倒，腹狂血出呕。迷深谁正路，浪迹纵穷游。
目遇[38]
冷冷风习习，细细水潺潺。肃肃融融座，行行止止山。看看云暧暧，忽忽意闲闲。色色凄凄草，生生化化间。
宏按：此诗16个重叠词联用，形式新颖，技巧娴熟，诗意盎然，情景交融，非常罕见。
仁宇挈瓶酒来访[39]
报我忘形友，杖头酒一壶。迎门忙倒屣，下榻自当垆。折煮穿台笋，餐加爨黍厨。其中真臭味，耐久腹偏腴。
七夕[40]
经年今夜会，费我许多思。不识成桥几，殊念转路歧。郎来先己驾，女去复何之，想是清虚上，机缘别有期。
咏怀[41]
何知深若岁，卧块木号风。结想无头绪，盟交付影中。孤孙怀泣砚，二竖早悲穷。待问贻经事，西山宿雾濛。
鹦鹉咏[42]
尔性谁云慧，烦生此寄焉。林深忘择木，网密敢悲天。莫灭侨居火，安知有梦鸇。声长来我解，栎也有余年。
其二[43]
且问愁何起，来聪又用明。张罗无复目，撄逐记空声。昔日云中意，今朝架上缨。多言终自误，彩色泣其生。
和鹦鹉咏[44]
冥冥西陆上，弋者肯相忘。起化生无意，撄宁物自戕。形声分出象，爱恶总为殃。不识游天外，偏来集筏翔。
其二[45]
亦识缨难绝，情深未许忘。益州迷所往，衡赋与之戕。兴到无留语，声高却树殃。决飞飞控地，犹自说回翔。
宏按：杜甫《鹦鹉》诗：“鹦鹉含愁思，聪明忆别离。翠衿浑短尽，红嘴谩多知。未有开笼日，空残宿旧枝。世人怜复损，何用羽毛奇”。寄托怀才不遇之感。东汉末期名士弥衡《鹦鹉赋》假借鹦鹉抒发自己托身事人的遭遇和忧谗畏讥心理。唐末罗隐《鹦鹉》诗：“莫恨雕笼翠羽残，江南地暖陇西寒。劝君不用分明语，语的分明出转难”。命意与弥衡相似，陇西为鹦鹉产地，鹦鹉也称“陇西客”。
雨不休[46]
风雨迷去径，涕泣诉谁愁。气化无能守，阴阳不自由。离离禾黍地，渺渺尾闾沤。捧日天垂远，穷途问我谋。
留宿袁年兄得雨[47]
风清来送雨，引气见天心。冉冉游云度，垂垂破夜深。声回扶弱草，点入洗寒林。莫教鸡啼晓，抛愁覆被吟。
仰对[48]
追游天已矣，气又转相摩。待正苍苍色，难穷浩浩波。披风今若此，倚杵竟如何。闻得清之一，风号怒雨过。
哀雁[49]
天边垂老雁，落地更啼孤。气短追髇泣，声长避缴愚。空蒿摇目乱，望断逐云逋。警察怀今昔，知谁息我无。
冬初寿樵人黄父母[50]
天游西极北，司令问如何。欲转三进运，深融万物和。风来披草劲，气到饮冰多。仰止冈陵下，当前爱日歌。（通篇写初冬，只末二句结到寿）
川上[51]
记得天开始，鸿濛便沸波。行参盈进数，静理浊清歌。善下斯其大，藏虚故乃多。源头归不去，逝者竟如何。
初春同坐寺中吟[52]
群分花窟座，御冻解之风。合气无新故，含情酌异同。非来何以往，必变是其通。进返翻天地，长吟此老翁。
客宿[53]
气到天随改，高悬不可砭。刁刁风入卧，滴滴雨窥帘。步叩关山度，云封锁钥严。先声寒胆落，战久失韬矜。
奠景璧韩兄墓[54]
归休三阅岁，倦我不知还。听听风悲耳，声声地掘泉。松楸如欲语，鹤兔却争怜。絮酒鸡之炙，魂招共一天。
野意[55]
谁驰烟景召，信步已登台。可得风清胃，无庸梦入槐。东西迷草径，起伏险山隈。问我于何有，依然去是来。
老病来[56]
到此回头望，风呼夜雨屯。身名转是掷，辱贱向谁论。曾问千秋义，肯宽一日存。天其疏不漏，触尽始开藩。
可知了[57]
有我天悬倒，来谁又发机。分身周物态，合应叩心违。纵结千年悔，难回一念非。行穷川谷乳，气载与之归。
鹤[58]
冲天云外鹤，一派火金光。翮健飞腾远，声高逸韵长。完身追吐纳，养气厌青黄。不是周多变，何之好转阳。
张法文来访[59]
声高惊雀叫，有黍尽山珍。引味怀含哺，横经醉饮醇。风迎江破浪，雨洒渭飞尘。挺出回天力，先清四座茵。
宏按：据吴正茂考证，张法文疑即张允昌，系崇祯六年（1633）癸酉科举人，官至知县。
樵人黄父母来[60]
不尽褰帷兴，风清独醉庭。披开三径草，景仰一天星。茹苦肠回檗，盘根刃发硎。山高何所见，壁立霭云屏。
樵人黄父母惠茶[61]
流膏发瑞草，乳窟得新枝。莫尽通灵味，殊深换骨思。清清人厌沃，苦苦自含滋。问我今朝腋，风生可此时。
中秋寿道轩杨窗兄[62]
逃名力眼老，跨鹤仰摩空。药杆金虾照，蓬壶鹫岭通。朝来餐石髓，暮去御松风。极望云深处，山南紫气东。
苦我知[63]
四壁狂风侮，心悬野火焚。偏歧杨子路，莫解仲连纷。望见山中岫，高飞槛外云。秋声鸣夜雨，且附耳来闻。
乔翰明饮我[64]
我有忘年友，分愁教解绦。盘餐谁侑味，村贳足醇醪。沥胆盟心旧，惊筵吐气豪。乔松垂荫处，就此罢风涛。
哀鸟[65]
刷羽投林鸟，枝垂抱叶呼。栖飞深步棘，吐纳满肠荼。户缪阴天雨，机张省括虞。藏身何处去，莫识市之壶。
其二[66]
为此霜林色，惯来御朔风。呼秋迷去就，抱叶乱西东。影曳形相应，阴垂力已穷。天翻青白眼，出雪满长空。
且自解[67]
万物分开象，谁非我者奴。玉萧铿凤韵，云栈控天桴。踵息鸡山枕，胸浇渭水盂。红尘飞不到，化入与之俱。
我之吟[68]
日暮忘归鸟，何其不择音。分开千古意，暂息一时心。何奈迷丛棘，无之访故林。身藏天地小，有我便成人。
送周效峰云南行[69]
大将今谁是，当年按辔营。筹深千里外，敌学万人惊。莫解投醪意，惟闻挟纩声。如何分虎符，记得说佳兵。
其二[70]
磻溪今尚父，且勿问阴符。下榻云高座，擎天斗转枢。西南迎剑气，东北画麟图。白首交情重，谁歌杜宇乎。
其三[71]
河山开匣剑，吐气壮维藩。树帜锋偏锐，请缨志独存。生平怀忌侠，解逅重嬴言。可道千秋义，骊驹酒一罇。（用魏无忌、侯赢典故）
其四[72]
石鼓招云卧，如何枕得安。威灵宣玉帐，意气会鸡坛。北斗回光照，西山落影单。名高铜柱上，只此别离难。
道轩兄去我半载余矣，偶挟鸡酒来访，不别而归[73]
六月深深息，南溟转光流。鹏垂腾远翼，海运润枯喉。茹雪餐风味，空林伴鹿游。虚中观万物，却自有沉浮。
怀高仁宇[74]
惊闻门外雀，仰止望南山。陌柳风飞侮，溪云石卧闲。盈盈分一带，密密锁千关。昨夜生春草，曾开几许顽。
道轩仁宇来访[75]
如何闻命驾，倒屣过层峰。别去成三岁，来游总一龙。依光连璧远，托荫说葭浓。抵掌风号雪，涤尘第几重。
梦磻溪[76]
不识何时醒，依稀尚父台。商周成往事，出处到今来。见草先迷径，谁心可使灰。无能酬白日，且自夜行哉。
对鼎彝[77]
君游何自始，过我意迟迟。气引风云变，光回海岳移。升沉经几度，得失可呼谁？报道天承运，流行不语时。
七夕[78]
每到愁来早掩扉，如何此夕竟忘归。华灯借照难为影，丽日当身自有衣。欲散阴沦羁彩缕，先呼拱背识鞭威。缑山说道今犹古，那是王乔驾鹤飞。
步韵报李五絃[79]
惟兰有味批风驯，望断云龙此日身。炊影衔杯谁得月，煎膏自火我惊人。心翻泰岳三峰小，胆沥河流九折堙。若问来其何所去，孤篷浩渺不知津。
潜起高父母以逋赋改归[80]
如何听得赋归辞，渭水潆洄度转迟。一日行藏堪信我，千秋事业可凭谁？纵来尹铎分封守，曾肯晋阳请茧丝。拥鹊栖栖留不住，抟风自此步天池。
宏按：据吴正茂考证，高父母指高曦，字潜起，山西襄陵人，顺治十五年（1658）以进士任宝鸡知县，共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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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崇雅手迹
党崇雅诗集（下）
《鹃失啼》
于姜党崇雅手著
阳月寿樵人黄父母[81]
霜清玉树入云中，莫道黄眉乃识翁。渭岸何人乘白鹿，巾山有梦应飞熊。披裘此日巡寒令，遍野当年土火烘。且看天行深物化，阳回不散足玄工。
怀督学遹闻马公祖[82]
泛我归舟莫识津，风清绛帐捲游尘。斯文有主千秋鑑，大造无私万物春。剪韭披襟联臭味，横经奋臂开荆蓁。思长系定梁前月，夜夜投醪醉饮醇。
对雪[83]
凝阴错出战长空，半点游云半舞风。蔓草含愁先易面，苍山暗度想包蒙。孤鸣但见衔芦雁，吊影谁怜闭户虫。拍去茫茫花落照，飞寒我自泣途穷。
其二[84]
阳春不是纵阴蒙，此日偏来鼓郢中。片落无声调律吕，纷披有影绕西东。呼天浩浩难题月，拂座刁刁只御风。草白千山迷犊返，投林鸟自泣樊笼。
其三[85]
烟偏向我久生寒，又见天飞玉碎丸。扑面浮沉无与解，随风聚散自持难。肠枯欲润茶怀榖，梦杂谁清卧闻安。纵使山南开霁色，愁深万壑涌冰盘。
其四[86]
何之步到尽天涯，见素呼苍不自家。错认回翔狂粉蝶，惊归拂翼乱鸟鸦。乘除役役荣枯数，剥复凄凄草木芽。谩道无心成造化，横空却泛失津槎。
韩坦心来慰[87]（慰丧子也）
云连膝下锁山眉，落影寒林触草萎。东野挥来无岸泪。文公待解几行诗。（孟郊一日丧二子，韩退之作诗慰之）情深物外言难尽，叙入愁边意似痴。云拥风摧巢鸟树，哀鸣向我问何之。
宏按：韩煋，字坦心（？），由拔贡知顺义县，以治行擢汝宁府丞，署篆信阳。俄而汝宁陷，督师杨文岳，签事王世琮死之。煋闻变，急还收二人尸于乱军中，取其印交部，即以煋知府事。寻升汝南兵备道，简练营兵，恢复州县十余处，枕戈握甲，境内粗安。甲申变后，知事不可为，恸哭西归，杜门教子孙。寿九十一卒。
孤雁[88]
哀鸣不已望穿云，想是多愁又念群。紫塞栖飞千里合，平沙饮啄一天分。东西影乱无容处，怨诉声长岂忍闻。见雪霏霏今若许，披心莫解为谁焚。
饭国高际霄来顾[89]
手抚孤松那是家，谁留晚照住西斜。倾囊市易岐之饼，落木炉烹羽也荼。雪自无情迷鸟道，风偏有意送蒹葭。分餐未及先分痛，只此肠回水一涯。
宏按：饭国高际霄疑即高位，崇祯戊寅科选贡，官武功县教谕。
患身解步脱习韵[90]
块质如何患与期，心先凿窍暗投之。勋名血洒千秋想，意气生酬一日知。入主天灵才失守，（言心也）乘疏物刃尽分肢。（言形也）曾呼道纪来前席，自破鸿蒙逐步危。
宏按：党崇雅晚年自明朝灭亡后，身心交瘁，健康恶化，形骸虽具，神理已离。
道轩招饮车上吟[91]
声先过处朔风狂，检起愁来草负芒。想到山南悬榻望，思回渭北泣途长。乘桥莫载心头苦，信我如期黍味香。纵使醪投千日醉，悲行却曲忆迷阳。
同杨道轩、高仁宇、李华宇步老君庵[92]
不记偕年望八旬，强其骨间外其身。机沉对照天浑地，气竭徐清草结茵。态色无从追造化，行藏且自纳风尘。乘云那是犹龙者，首白垂髫淡更亲。
望儿[93]
子去严寒五夜霜，无情草木也飞黄。啼鸡不视安危寝，爱刃何来骨肉伤。禹锡难收千顷泪，乐天转断九回肠。于今几向延陵望，苦我留生釜沸汤。
年尽[94]
大造高呼不尽情，穷游敢复与之争。登先莫识回头望，转步方从末路清。草逐风前偏去早，松雕岁后教孤征。来朝又报今朝是，问到何时化有成。
元日[95]
尚见云龙抱窟团，东风不解冻回澜。无心已唤天光起，有我仍留草色寒。彩剪纷披新苦胆，椒觞引出旧辛盘。传生问度余生日，又激轻鸥下急滩。
人日[96]
沦阴不散与阳争，此日来人欲较晴。造命乎天天返照，归根者我我劳生。无遑问俗遗金缕，岂复投园味菜羹。气到而今难自主，如何了得一身轻。
山中吊古[97]
噫兮凤去岭垂枯，望见云连栈负隅，猎出飞雄追地远，鸡来永夜逐台呼。文章石鼓今安在，事业磻溪古已无。抱膝低徊姜渭水，波腾万丈泛汀蒲。
元夜吟[98]
又见东风拂上元，如何捲起尽烟昏。无情欲挽西山照，有影偏回覆月盆。纵使悬灯高九野，犹然积雪拥千门。年年此夜开金锁，叩我云天竟不言。
苦生[99]
无端暮气悬丝缒，不是劳生生作祟。莫乞谁怜蓼底虫，仍来日战山中魅。愁翻五夜乱更筹，想撞千关迷舍次。后迫呼前血已倾，穷追只有枯鱼肆。
闻鸡[100]
尔复如何度夜长，无枝可倚且循墙。谈玄晤对谁知解，似木参前我坐忘。记昔翰音曾直上，来今介羽敢争强。更筹不到山林下，寝听窗前百折肠。
燕来[101]
登山四望暮烟微，忽听声传尔扣扉。向我回翔追旧面，思谁解语挂西晖。耽游泛驾迷行径，卧枕垂堂捍火威。纵可舟虚天地外，如何拂得此时衣。
其二[102]
犹然向主故依依，一片愁云失所归。屋上悲啼难尽语，风前倒影敢忘机。投怀梦问曾何意，看缕情牵苦久违。不识今朝离别恨，空中洒雨石先飞。
恋有身[103]
空庭曳影不胜悲，遍问当身可语谁。耳目聪明难贷也，肝肠痛痒肯分之。非心那处撄多想，有腹方来泣阻饥。几见元黄开色相，于今覆载两相持。
兰咏[104]
偏宜泽畔度幽深，向我分开若许心。偶应风前香冉冉，归休叶底气沉沉。芳其可得无人在，味乃而今只自寻。且待招来联夜话，游穷不必问山林。
闻雨[105]
悲声送雨说泥蟠，气暗飞远透骨寒。移去谁愁惊破梦，落来又啼望狂澜。窥窗待报鸡啼晓，打点倾巢鹊振翰。垂入天前风失劲，痴云密结夜漫漫。
怀华宇弟[106]
调叶埙篪自发扬，来今雨地乱宫商。披云影落谁迷岫，看草春生梦绕塘。北卧残躯思延喘，南扶弱步想周行。思深极望天涯近，渭水盈盈一带长。
秋日鸡峰[107]
山回古木度萧森，野鸟栖飞喜有林。一触秋声非复昔，群分物态却成今。松垂老矣披风远，雨点枝兮抱叶吟。不见来青青眼界，招游那是旧时阴。
怀秋[108]
落自无心一叶轻，据梧我且与之盟。追流火向云飞度，触劲金来沸雨声，莫道沦阴能夺气，曾知守素可争衡。西风昨夜薰风是，物极天心亦毁成。
秋雨[109]
挥愁万里却无边，矗气成云远步天。策杖何之追石燕，吞声暗自泣寒蝉。珠衔待落深山木，幕捲纷飞极夜烟。失径阴阳归造化，劳劳补漏乞谁怜。
袁年兄枉顾[110]
日卧沦阴去路迷，愁高万丈锁天低。青云会上空盘味，罗雀门前听马嘶。有座惟凭风自扫，无言已付泪先齑。运斤纵可开生面，雾满山头雨满溪。
袁年兄往褰梦[111]
飞声下榻意先山，一枕前驱过碧湾。鸟韵铿铿题得御，风号窍窍起青颜。穷途阮籍千行泪，跨鹤王乔万仞斑。望见云泥深锁钥，觉来犹叫破天悭。
和鹦鹉韵[112]
只说秋深夜雨号，却来尔欲解其绦。且吞且吐言难尽，如诉如悲气正豪。赤喙弯弓倾血染，金睛直射向谁曹。风抟万里天开界，刷羽堪怜去不高。
宏按：宋琬因其同宗族之人诬告在吏部郎中任上被捕入狱，贬官甘肃天水，作《鹦鹉》诗：“雕笼万里托征鞍，辛苦何辞行路难！幽阁恰添娇女伴，方音犹作部民看。且分薄俸供秔稻，莫遣春风瘁羽翰。流水陇头相忆否？朔云边月不胜寒。”遍征和诗，党崇雅此诗，盖作于此时。诗以鹦鹉口舌致祸，悔恨自己失节之事。
九日[113]
可奈其金令已传，阳交会处物争怜。萧萧落叶霜飞瘦，历历闲云壑纳煎。但见台前呼马戏，何皇臂上取囊悬。凄凄起捕和风影，四望山头不识天。
秋日雪[114]
一叶飘蓬万里赊，篱旁结露绽琼葩。威寒陋室来风捲，照返西山度日斜。待问荒荒迷草径，先啼吃吃绕枝鸦。游穷莫解天行数，气自茫茫我泛槎。
冬初寿樵人黄父母[115]
此日如何不识寒，鸟飞到处见天宽。慈云出岫阳阿转，皓月当空气肃圆。密宰元无敦所化，归根万物厝之安。来今问我藏身地，海岳高深八节滩。
吊方中项公祖[116]
严冬日日卧冰丸，望见凄风又过滩。云外玉楼新报竣，笔前华藻壮奇观。斯文有主传神远，泰岳其颓借柱难。莫解长挥千古泪，来今未许岘山乾。
旧知懋韩白公祖总督三秦吟[117]
为我穷年项结绦，涤肠不惜醉醇醪。从西枕石心相系，极北班荆目两蒿。梦入迷途沉永夜，风盘独影引绨袍。建牙阃外传声远，报到千秋气正豪。
其二[118]
景星争睹欲飞翰，转度山河百二滩。对影应知怜雪鬓，劳生岂是采薇餐。肠回折处翻天近，语致声时置喙难。试问多年勤苦想，而今面面作何看。
其三[119]
旌旗远映渭之磻，借箸昔来策治安。终日徒多终日计，一分望得一分宽。惟呼比屋回生气，便向潢池靖揭竿。万里长城谁是者，褰帷始识旧时韩。
其四[120]
弄色长堤柳转莺，栖飞不定合离情。知谁画阁来开土，有我投林莫解酲。玉帐高垂文武宪，盘餐待爨黍鸡迎。如何咫尺仍千里，挽住云山又勒盟。
雪下饮强脱诸友[121]
山阴驾访戴逵舟，与到谁其返子猷。气引空天行玉马，冰团大地卧沙鸥。移情合饮千朝醉，积素纷飞四皓头。坐看松摇墙外柳，穷征此日改柯不。
述怀[122]
无聊气转乱啼声，为我耽游与海争。接汉狂澜思砥柱，呼杯鼓枻待孤征。不知楚越俱肝胆，惟见梃戈是性情。想到沙来抟世界，踢翻万古沸天铛。
寺中同道轩、华宇邀仁宇不来[123]
慈云出岫驾溪桥，望见东西柏子朝。迸水高悬深病渴，石床冷落待醇浇。三龙有我难腾跃，四皓无君竟寂寥。见鸟衔花飞欲去，驰声座上说魂销。
答仁宇和韵[124]
望度汪洋不用桥，长驱百谷与之朝。尘翻地轴无人扫，吸倒天河向我浇。来古御今追道纪，入玄寻窍见参寥。忽闻流水鉴余韵，逆折风回逐浪销。
望雨[125]
卧枕山南欲扣门，潇潇夜雨又当轩。愁深掣电龙争变，气结号风谷转吞。无力可能开地面，有心何处控天根。于今且自浮槎者，只见流长不见源。
山下吟[126]
穷追岁月到山阿，不见其人发浩歌。牛背笛吹天地籁，石盘棋烂斧斤柯。横空叠起云扶日，极望忘归鼠饮河。绿树飞声高万丈，风行唤我钓烟波。
问有我[127]
既是委形付此身，如何失御不回轮。苍松挺骨常贞变，蔓草迎风气夺神。对照无从深豹面，依违那复畏犹邻。（犹，兽名。）生来有我穷天地，万里孤蓬几处征。
膠候贾公祖出镇三秦吟[128]
仰止如环转我思，云龙庆会耀星旗。图形阁上功宗记，照月梁前寤寐思。望望今朝新带砺，依依昔日旧相知。待扶杖问瞻天近，保障苍黔百二时。
得仁宇和韵[129]
栖借一枝不识林，醉醒投我杖端针。敲铿璞剖连城璧，却步声回跃冶金。发短西风无报使，梧驰落叶送知音。翻云上下天深地，难尽去来自在心。
其二[130]
渡渭之南却有林，烟霞入钓不钩针。无知下里曾鸣籁，会见同人可断金。宿雾披开天落照，高山唤起水流音。追璜欲问当年事，前席对倾此日心。
其三[131]
游思远驾结成林，那是源头好下针。望雨潇潇壶灌顶，来风谡谡树敲金。终身莫判千秋案，一日谁清万古音。海曙回光开旦气，还从起处叩初心。
其四[132]
杖鸠到处只山林，七里滩头旧日针。（严子陵钓处）兴极挥来无比竹，声调一掷说兼金。丁丁伐木难成韵，呖呖啼莺砌好音。纵得汪洋争入渡，飞灰可识我之心。
苦雨[133]
莫主云飞物象幽，长空入幕可难收。盘盘若蛎昏林色，跃跃其鱼出窦游。脱粟完皮难问臼，采薪半月复回头。（病也）天心我意浑无语，闷破重围触不周。
积雨[134]
驾我孤篷一叶舟，分开水陆再招游。堆山积气擎天柱，决汉扬波漾海沤。若载鸿荒来作息，先呼混沌较沉浮。沧茫万派津何处，造化而今亦沐猴。
对晴[135]
穷追曙色过林邱，两目空蒿失所投。气结旋轮迷去径，阳回转石为来谋。何人筑起天河岸，待我抛开杞国忧。运到无能深自守，劳劳落影便吞钩。
同霁霄、坦石对雨[136]
可奈天行积郁多，长空叠障挂银河。呼圭按步星迷斗，落木飞青气结萝。鸟雀啼门深敛翼，蒹葭教我且扬波。怀襄不辨鱼龙影，漫道尧夫自有窝。
九日[137]
高登偃卧旧时山，九九开天又转关。望入曲江排宴会，思深沙苑射禽还。逐风黄叶号飞舞，归岫白云静守闲。莫道阳来无择地，回光远自映清湾。
向天游[138]
挽住生余日触藩，决飞控地复何奔。盘心逆折千层岸，奋臂横开万里门。冉冉烟云谁覆被，潇潇夜雨我倾盆。洪荒报道思归去，误向长空补漏痕。
长至[139]
晷测茫茫莫与争，当前变现较亏盈。难堪暮岁深残夜，递见分司混有成。弱柳无知来复意，苍松对语后凋情。招游不定游人案，息我何归又是生。
其二[140]
消长错陈斗转文，八音惊散一天云。心悬日月思建壁，手挽阴阳待解纷。造命贞元无定主，委形庶物乱呼群。谷神谁是绵绵者，可得盘根用不勤。
其三[141]
天还纳我入其围，始信天行理数微。步步层冰无履献，沉沉宿雾引灰飞。融和既许新今令，凛烈仍严作旧威。直到而今穷则变，教人四顾不知归。
其四[142]
每到穷途苦有身，如何载气又生新。荣枯展转谁司运，去就周游总是宾。对茂偏来埋径草，忘机独自返天真。从终识得回头始，万物含愁问化醇。
同仁宇、华宇寿道轩款留吟[143]
杖策长林却有松，荫垂到处便留踪。招呼四皓难为我，聚结三人自是龙，远市偏来兼昧咀，当垆独馀宿醅浓。天空野鹤抟空舞，占得缑山第几峰。
为懋韩白公祖祝[144]（祖者，祖道也。诗曰韩侯出祖，饯也。）
戴天地德曰生生，敢问谁为造化争。纲纪群僚参北极，规条九野巩长城。宣灵起壮山河势，引养欢腾草木声。识得浑元今有主，金茎捧出露飞清。
春来怀贾公膠侯祖[145]（贾公名汉复，陕西巡抚）
如何为我度芳辰，望见天造雨露新。燮理阴阳扛九鼎，生成物化造三秦。当年记得瑜投饮，此日想忘普醉醇。欲献椒觞谁健步，东风到处起青萍。（周瑜，程普）
送吴所云南行[146]
胸开武库阵云深，望见风号万壑阴。投笔如超谁乃古，（班超）坐帷有奂得之今。（雷奂）诗书起应韬钤变，部伍欢腾诵读音。纵辔游来天地小，先声过我起蓬心。
其二[147]
斑马萧萧问所之，低回不定步迟迟。滇南已切登台望，渭北何深设榻思。一日联交忘伯仲，十年合调递埙篪。风云远接长天外，且记桥边折柳时。
元日[148]
报到劳生又一年，横开八面问山川。曾思腊也归何处，便见春乎纳若鲜。烈气凝寒侵骨软，和气解冻听声传。去来穷我我来去，只此来来去不还。
其二[149]
运会奔蹄不限程，游穷此日转回征。啼枝倦鸟垂垂意，咽石流澌吃吃声。望复当前忙问剥，辞枯返顾懒披荣。有人留得春长在，撞入天边我与争。
岫云[150]
游云到此守山阿，不识穷源兴若何。凤岭高铿萧史韵，磻溪倒挂太公蓑。飞飞向日扶余照，郁郁当天积气多。戴雨迎风追往事，无人见处是蜂窝。
独坐[151]
坐起驰千里，穷迫问卷舒。偏其来室白，止止不生虚。
其二[152]
孤舟迷去径，隐几云飞槎。未得游天外，归巢泣暮鸦。
其三[153]
趋庭投比竹，入听更如痴。也欲寻唱和，令人不可思。
其四[154]
极望天开昭，风回送雨声。垂垂先落眼，岂复辨阴晴。
对磻溪[155]
公其八十能登台，望我留生着自裁。一日身名千古事，溪声不转为谁哀。
和袁年兄咏[156]
昂霄野鹤目空群，可奈鞭心左右君。听得云龙怀旧约，先声如弩逐兰薰。
其二[157]
声气相招却恋群，柴门敞半为迎君。呼童不必庖鸡黍，自有乾糕可袭薰。
其三[158]
最苦离群得合群，合离离合得之君。而今为我开天地，载得醪来细细薰。
其四[159]
孤鸣塞雁泣离群，此日偏来又别君。斑马声高惊胆破，风回臭味教三薰。
匡庐泉[160]（燕邸题画）
谁人抉倒天河水，壑断千层驾玉桥。欲向源头寻去路，仙槎杳杳白云招。
泰山松[161]
绿盖封翁不记年，游人入座便登仙。高标万古今仍在，挹得清风几许还。
岳阳楼[162]
一派渟泓障百流，西风捲浪撼烟楼。当年有笔传形胜，此日波前泛客舟。
峨嵋雪[163]
曲径盘盘雪拥峦，行人按辔怯风寒。倦游久厌红尘苦，那识归山路也难。
咸丰岁在乙卯三月上浣后学李棻香积氏谨钞
书《鹃失啼》卷后
于姜先生，遭鼎革时，身事两朝，不无遗憾，后之论者多短之，然亦不知使其身临大节而能不夺乎？抑不及事者之言耳。夫灭皇明者，闯贼也；诛闯贼者，大清也。闯贼其仇，清其为之复仇者也。身不能复仇，有为之复者，则其仇已复矣。视忘君事仇，当必有辨。夫箕子受武之封，管仲相桓於霸，其志大，其思深，而其情为极苦。今观先生《鹃失啼》一卷，满腹牢骚，有不可言者，而一于诗乎发之。读者可以谅其心矣。
道光十七年岁次丁酉孟秋之月望日小蓬山人谨跋
编者按：据吴正茂考证，小蓬山人是清代宝鸡县太公庙人李作栋的号，李作栋，道光六年（1827）岁贡生，官至教谕，长于诗文，又工楷书。
书《鹃失啼》卷后
茫茫大造岂无心，沧海桑田变古今。
去国秋风悲断雁，怀乡夜月泣冤禽。
天愍一老陈箕范，民有孑遗沛悦霖。
每过蟠龙山下路，几回感慨不能禁。
东崖朴堂氏
阅邑志补入二首
八角寺[164]
此地招游不记年，金身丈六更多缠。何难断臂僧归定，又见浮杯浪折旋。革履无能空若相，泥牛且勿待谁鞭。风尘历尽欲垂座，起向愁来讲讲禅。
赠贾大司马修栈告成[165]
忆昔崔巍栈道难，千峰环峙白云端。参差峻岭迷高日，俯仰重关枕急湍。炼石谁能旋大造，移山今喜斫奇关。羡君才力诚名世，削尽悬崖路几盘。
宏按：据刻于鸡头关上的《大司马贾老公祖抚秦修栈咏》碑，该诗有另一种版本：“听说从来蜀道难，凭虚直上入云端。似缘似息猿回顾，旋集旋翔鸟刷翰。磴石如何火化烬，悬崖又见斧随刊。不知心盲参天地，一转横开万里宽。康熙甲辰冬岐周党崇雅”。此两首诗诗题相近，韵脚相似，内容几乎完全不同，不知何种原因？附此待考。
网络搜索补入一首
吊卧龙岗诸葛武侯[166]
不识吟梁父，诌为樵与渔。遨游巢许侣，追载伊周舆。吴魏三分鼎，烟云半塌居。褰帷遥问俗，揽胜探遗墟。师表已尘迹，阵图列壁余。锦江谁是主，泸水总非初。抱膝心无兢，盈阶草未除。升沉何足据，登眺漫踟躇。
宏按：党崇雅在崇祯初年任河南南阳府推官时，曾登临卧龙岗，拜谒武侯祠，触景生情，作《吊卧龙岗诸葛武侯》诗，追思诸葛武侯功业，感叹沧桑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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